1980年初夏的一个清晨,北京城刚被一阵小雨冲刷过,空气里带着槐花味。水静从南昌飞抵首都,脚下的步子比平日快了许多,她要去看望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薄一波。
警卫战士在登记簿上写下“杨尚奎同志夫人”几个字,抬头轻声提醒:“薄老刚开完会,正在办公室等您。”一句“等您”让水静心里一震,淡淡的激动与几分不安同时涌上来。
要说二人结识,还得追溯到抗战时期。那时薄一波在晋冀鲁豫边区主持财经工作,水静与丈夫杨尚奎在南方组织游击队。会议、调研、转移,大家共过枪林弹雨,留下了“碰头就叫大哥、大姐”的深厚交情。
1967年冬夜的噩耗,改变了这份友情的色彩。胡明——那位爽朗、爱笑、总把战友当亲人的女革命家——病逝于北京。同一天,远在南昌的水静心绞痛发作,被抬进医院。她说不清是病痛还是心痛,只记得病房的灯光比夜色还要冷。
胡明走后,薄一波被“隔离审查”多年,本来就瘦削的身形更显单薄。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夕,他才重返领导岗位,桌上文件堆如小山,却总是一个人加班到深夜。外人只看到他重整财经、起草报告的身影,却忽略了灯光背后无人递茶的孤寂。
1979年,中央为胡明重新举行追悼会。八宝山松柏低垂,水静与李先念的夫人林佳楣站在灵堂外,望着会场里那个灰色背影。林佳楣轻声说:“薄老该有人照顾了。”水静抿唇,没有接话,但心里早埋下了一颗种子。
也正因此,1980年的这趟北京之行,她只办了一件小公事,随后便提着两斤江西蜜桔直奔薄一波办公室。门推开,屋内陈设极简:一张旧木桌,两把藤椅,靠墙立着一只掉漆的书柜。墙角电风扇慢慢旋转,却吹不散屋里的清冷。
寒暄几句后,水静故意把话题绕到已故的胡明:“要是胡明姐在,她准得嫌这里太空,至少会给您挂幅山水画。”薄一波闻言,眉梢一动,旋即恢复平静:“她走了十二年,山水画也随她走了。”声音低,却不苍凉。
看到他这样,水静再也按捺不住。她放缓语速:“大哥,这些年不少同志都替您着急,照片也送来好几份。您总说忙,可忙也需要人端碗热汤是不是?”说到这儿,她干脆挑明,“不如考虑再找位伴儿?家务小事,总得有人唠叨才像个家。”

薄一波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老杨嫂子直接上纲啦!”茶香氤氲,他却摇头:“有人劝,也有人自荐,可无论谁来,都不是胡明。”说罢,把茶盏重重放下,声音清晰却不刺耳,“她留给我的,不止回忆,还有尺度。这个度,我过不去。”
短短几句,把水静的试探堵了回去。她看着那双写过无数经济分析稿的手,忽然红了眼眶。“大哥,没人能替她,可还可以有人陪您,一起吃顿热乎饭。”这句话刚出口,泪水已止不住。屋子沉默,只剩电风扇嗡嗡转。
两分钟的静默后,薄一波轻轻叹气:“我清楚大家好意。但我的岁月,被战火、被会议、被文件切得支离。余下的日子,我想让它自然流淌。”顿了顿,他补上一句,“放心,我没事。文件、书本、孩子们,都够我忙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
那天中午,两人随意对付了食堂的白菜粉条。送客时,薄一波把蜜桔塞回水静手里:“带给老杨,他牙好。”一句看似随意的嘱托,却让水静心头一酸——革命年代的战友情,仍在细节里发光。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薄一波再没提过“再找老伴”这件事。有人说他固执,有人称他痴情,也有人觉得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缅怀过往。究竟是哪种?或许只有那位常年亮着的办公桌台灯最清楚。
友情、亲情、爱情在特殊年代被压缩、被拉扯,却依旧顽强地存在。水静的请求没能改变薄一波的选择,却让老战友之间的关怀多了一份坦诚。风雨过后,院子里的丁香仍会开花,只是看花的人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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