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4月,《论十大关系》的油墨刚干,毛主席在文件边角写下一行批注:“放下屠刀,给出路。”很多干部联想到八年前活捉的康泽——那位曾让闽西、赣南家破人亡的“别动队”头子。怎样的转折,才让这名手握血债的国民党干将最终走进功德林正规配资平台,而不是刑场?要弄清缘由,还得把时针拨回到1948年盛夏。
6月的襄阳闷热难当,康泽踩着青石板进城时,心里打鼓。他懂兵,却没打过大仗;他忠蒋,却对前线一窍不通。蒋介石信不过别人,硬把第十五绥靖区交给他,说是“宁肯友军全亡,也要心腹守城”。康泽接令时只答了一个字:“是。”这一声“是”,把他推上了战场,也把他推向了人生拐点。
襄阳、樊城隔汉江对峙,自古要塞。刘邓大军决意先啃这块骨头,王近山一句话击中了要害:“捉住康泽,蒋介石的心就漏半拍。”7月9日晚,解放军信号弹划破夜空,西城墙很快告破。康泽急得团团转,部下劝他突围,他冷冷回答:“总统有令,不能退。”这是他对蒋介石最后的交代,也是对自己命运的赌注。

7月16日上午,六纵攻入司令部。枪声停后,浓烟仍在梁木间盘旋。康泽右臂烧伤,躺在地上挣扎:“贵军有大夫吗?我这手废了可别怪你们!”医护兵应声而至。这段简短对话后来被王近山写进日记,他在旁边摇头:昔日“宁死不屈”的榜样,原来也怕疼。
前线捷报送到西柏坡,电报只写四个字“活捉康泽”。有人提议就地正法,理由很直接——血债太重。毛主席沉默片刻,挥笔批示:“不能杀,送到我这里。”随后又补了一句:“加镣铐妥送。”在场者心底嘀咕:这么大的仇,不杀,图啥?
康泽被押进功德林时精神恍惚,他以为自己最多活上三天。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刺刀,而是医生、棉被和一份《共同纲领》。刘伯承同乡口音一句“要养伤先养心”,让康泽愣住。父母乡音,最能动摇人心里最硬的那块石头。
治疗间隙,改造课一堂接一堂。康泽开始只翻两页就合上书,后来却常把马列著作压在枕头下。功德林流行一句话:“写材料也是战斗。”康泽写得最多,三年间交出厚厚一摞《复兴社回忆录》,逐条剖析旧日行径。档案员数了数,加起来近四十万字。
1954年,功德林传出风声:改造好的战犯有望特赦。有人半信半疑,康泽暗暗加劲,每天钻进资料室做笔记。一位看守打趣:“康先生又来加班?”康泽自嘲一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年。”这样的口语,过去从不出现在他嘴里。
1963年4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特赦令送到手中,他双手接过,哽咽失声。走出高墙那刻,北京春风尚冷,他抬头看天空,一句话没说,但脚步明显变轻。随后被分配到政协文史资料委当专员,负责审核史料,也写自己的往事。外人评价:笔锋不再尖刻,字里多了悔意。
蒋介石在台湾收到康泽被特赦的消息,沉默良久,只吐出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彼时的康泽已埋头书案,整理《复兴社的缘起》。他知道,这些材料将成为研究国民党特务系统的重要佐证,他不想再把历史留给猜测。
1967年初夏,旧病复发抢救无效,康泽离世,终年六十八岁。病榻旁留有一本破旧笔记,本子扉页密密写着一句话:“愿天下再无别动队。”无人知道他何时写下,但这八个字抵得上一纸悔罪书。

康泽的一生,被蒋介石推上屠刀,也被毛主席拉回人道。杀与不杀之间,是两种政权理念的较量。事实证明,政治上的高明并不总体现在枪口上,而在于能不能把敌人改造成一个存档样本,让后来人有迹可循。倘若当年一枪了结,历史档案便少了活证,研究者也就失去了开剖黑暗的一把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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