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查阅家谱,发现里面用“大事记”的方式记载了这段血泪史。“余回忆:廿八年望江沦陷,日军占领望江后……日军总部发布命令,将杨湾毁为平地……约二百日军荷枪实弹上刺刀,将杨湾男女老少六十余人每人抱一捆柴关进舒腊荣家,然后将每人手反绑起来,将门锁起,放起火来,柴干火烈,风大烟浓……”
时间回溯到一九三八年。据《望江县志》记载,日军从这一年六月中旬起,从华阳经凉泉到长岭,沿途投下炸弹,挥舞刺刀,烧杀抢掠,遇难群众不计其数。第二年农历八月二十五,日军以杨湾墩藏有新四军联络员为借口,驾驶汽艇直扑杨湾,疯狂开枪射击取乐。许多百姓呼儿唤娘,来不及藏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当天下午两点左右,日军仍然没有找到新四军联络员,气急败坏地冲进杨湾村,荷枪实弹地包围住整个村子,将全村男女老少近九十人驱赶到开阔地带。见无人屈服,日军恼羞成怒,命令每个人抱上一捆柴草,将他们双手反绑,关进舒腊荣、谢晋樵两家的房子里。
日军在房屋四周堆上干柴,放起火来,大火瞬间直冲天空,屋内的人顿时乱成一团。有一个村民发现身边有口破缸,趁机在上面割断了麻绳,大家迅速解开绳子后,合力将屋的后墙推倒,准备逃出火坑。“哪里来得及啊,刚跑出来的人悉数中弹,倒地身亡。”每次跟家人说起这件事时,舒才寿常常会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他深深地记得,众人推倒后墙时,日军早已在一米宽的过道两头架设了机枪,枪口像毒蛇张着的嘴,顿时,巷道内百姓一个个应声倒下。他从屋内跑到小巷时,因腰部中弹倒地,一个尸体直接压在他身上,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墙角一位老奶奶抱着两个孙子,被大火烧成了焦炭。
父亲在世时不知道多少次讲述过那段可怕经历。至今想起来,舒吉发还感到全身发冷。父亲叮嘱他永远不要忘记,那一天,日军在杨湾村杀害了52名村民,其中舒姓12人,郭神宝、舒腊荣两家老小无一幸免……
舒吉发的讲述、电话信息、家谱、县志……所有的信息一一对上了。当得知镇和村里决定在当年发生杨湾惨案的屋基上兴建一座纪念馆时,舒吉发长嘘了一口气,内心深处像是落进了一粒微弱却执拗的火种,猛地腾起一道亮光。
消息像春风掠过江滩,唤醒了整个村庄沉睡的记忆与隐藏的痛楚。胡成海带着村干部和几位老者,走遍村里每户人家。他们本意是告知,是寻求理解,然而回应他们的,远不止这些。一盏锈迹斑斑、灯罩裂开了的马灯,被一个中年汉子默默地拎来了。他说:“听我父亲讲,‘鬼子’来的那晚,祠堂里点的就是这样的灯。”灯身冰冷,仿佛还凝着那个血色弥漫的夏夜。
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些远在大城市创业的杨湾村子孙。电话、汇款单,从北京、上海、广东、苏州……雪片般飞来。在北京办企业的本村人常国玉,听闻消息后,连夜驱车赶回。在简陋的村部里,他握着胡书记的手,只说了一句:“终于能给先人一个交代。”在苏州绿基金公益基金会工作的罗威,二话不说,签下一笔足以支撑整个纪念馆主体工程的巨额捐款。一万、五万、十万、五十万、一百万……一笔笔凝聚着血脉之痛的捐款,带着无数人的托付与热望,汇入筹建纪念馆的账户。
“杨湾惨案”纪念馆顺利落成。一期建筑面积600平方米,纪念馆建设得古朴、庄重,步入馆内,正面墙上贴着遇难者的姓名,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如今已成为永恒的印记。展柜里,《舒氏家谱》复印本翻开的那一页,黑色的文字一个个迸出来……
历史从来不缺少叙述的方式。一份家谱、一组数字、一个姓名、一段往事、一种命运……这些人或物自觉不自觉地成为历史的叙述者。
致敬这些叙述者正规配资平台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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